夏日说瓜

荒村一叟

夏日说瓜

——暮年絮语之廿五

我今天要说的瓜并不包括当蔬菜食用的冬瓜、南瓜和丝瓜，它是农村里常说的“小瓜”。

“小瓜”是当水果食用的。它的品种很多，最常见的大路货是梢瓜和水瓜。比较稀缺的品种就是各种类型的甜瓜了。

先说梢瓜，一直弄不清楚梢瓜的“梢”应该用哪个字，只是觉得其形状像是是个木梢，用“梢”既同音又贴意。梢瓜最泼皮，好侍弄，产量也高。大的梢瓜一条能长到十几斤重，甚至有的巨无霸能长到像小牛腿子那么粗。不过，梢瓜的主要功能不是用来当水果生吃的，虽然在炎热的夏天有一条嫩一点的梢瓜嚼嚼也挺解渴，但它比不上水瓜脆嫩多汁，更比不上香瓜香甜可口。因此，它主要用途是用来腌瓜子或者是当蔬菜烧瓜汤，斫瓜菜。劳累了一天农夫，晚上炒一碟蚕豆，斫一盘瓜菜，弄点小酒是再惬意不过的享受。立秋前几天是梢瓜大量上市的季节，过去，到了这时候一斤梢瓜只有两三分钱，家家户户都要用梢瓜腌一些瓜子，人口多的人家会腌上上百斤梢瓜，晒成半干的咸瓜子一直可以吃到下一年夏天。吃不完也不会烂掉。那时生活贫苦，一日三餐的下饭菜主要靠咸菜、瓜子、苋菜馉。现在生活水平高了，但还是有人家每年都要要腌些瓜子换换口味。

再说水瓜。有的地方将其叫酥瓜。水瓜有花皮和青皮两个品种，还有一种水瓜长相跟梢瓜一模一样，吃起来却是水瓜的口味，因此有人将其叫洋梢瓜。顾名思义，水瓜的特点就是汁水多且酥脆。水瓜也算是小瓜中的大路货，它虽然没有梢瓜那么泼皮，但也不像香瓜那么娇贵，结瓜多，个头也不小，是瓜农们的当家品种。水瓜的主要成分是水，没人研究过它的含水量，估计不会低于百分之八十。因为生吃水瓜特别解渴，而且价格又不贵，大量上市时比瓶装水还便宜些，因而它的产量高销量也高。除了当水果生吃，水瓜也能斫成瓜菜佐酒佐饭，其口味比用梢瓜斫的瓜菜脆嫩爽口。不过，没听说有人用它烧瓜汤吃。

甜瓜（又称香瓜）的品种最繁杂。常见的甜瓜有白梨瓜、黄金瓜、十棱（瓜农将其读‘轮’）儿、蜜罐儿、撕皮烂（又叫奶奶哼）等品种。甜瓜的个头都不大，难得长到一斤重，只有吃起来面得咽人的奶奶哼能长到二三斤重的傻大个儿。甜瓜中最甜的一种是蜜罐儿，现在极少见。市面上常见的甜瓜是白梨瓜和十棱儿，不过而今大量使用化肥农药，土壤遭到破坏，甜瓜都不那么甜了，吃不出过去用农家肥种的瓜味来。

记得在农业合作化的前几年，我们家每年都种三四分地小瓜，瓜种全是自家上一年收藏起来的，收纳瓜种的方法很独特，当吃到一个特别好吃的甜瓜时，母亲会到灶塘抓一把泡灰，然后将瓜种和瓜瓤混在泡灰中揉成灰饼贴到土墼墙上。等到裹着瓜种的灰饼干透了，母亲就叫我用纸包好，并在纸包上用笔记好瓜的品种。不晓得现在的瓜农是不是还用这种方式选种留种？

露天种植的小瓜，一般在小暑过后才会上市，立秋前后结束。到时就要扯掉瓜藤种胡萝卜。记得我上五六年级时，暑期中每天都要下田摘一回瓜，瓜田在庄子后面，隔着两条河，那时田里没有桥，大都是游河过去。回来时在水面上拖着装满小瓜的布袋子，因为水瓜在水里是半沉半滂的，拖着游河也不是太费力气。

立秋过后，虽然瓜田里的瓜剪了市，但还能吃到小瓜。因为各家各户的棉花田里还夹种了些小瓜，那时种棉花都是散播，产量极低，而且棉苗缺棵严重。田主们会在里面夹种五花八门的作物，通常有黄豆、芝麻、小瓜、高粱。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最喜欢在棉花田里“淘宝”。因为那里面隐藏着甜瓜和甜高粱秆。最容易找到的是甜瓜，因为熟透了的甜瓜会散发出一种浓郁的香味，老远就能闻得到。甜高粱不太好找，因为其长相几乎跟普通的高粱一模一样，将尚未成熟的普通高粱错砍回来是受到家长的责骂的。其实要正确辨认甜高粱也不是太难，普通高粱的叶片中有一条白筋，而甜高粱叶片中间的那条筋没那么白得显眼。甜高粱有个别名叫芦秫，但我们那里都将其叫“倒梢子”。比起甘蔗来，甜高粱的甜味要逊色得多，不过，那时农村的孩子哪有甘蔗吃，有一根“倒梢子”嚼嚼也能解解馋。

顺带说一下西瓜和哈密瓜。我们小时候都将西瓜叫“洋瓜”，最近从百度上查到，西瓜还真是个“洋”玩意儿，据说唐代才从国外传到新疆，五代十国时内地才开始种植。可能是不大好培植，农家的小块瓜田里很少有人家种，因此对于农村人来说，西瓜是一种奢侈品。哈密瓜产于新疆哈密，新疆有两句顺口溜说：“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，独山子的‘洋杠子’一朵花”，前一句说的新疆这两种特产，后一句说的是新疆有个叫独山子的地方出美女（“洋杠子”是维吾尔语，指妇女）。由于哈密瓜耐贮藏，现在全国各地一年四季都能在超市里买得到。不过，经过长时间贮藏的哈密瓜口味已经打了折扣。五六十年前，我曾在新疆的维吾尔人的瓜田里吃过刚摘下的哈密瓜，至今依然记得那种原生态的鲜甜的味道。

好了，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，就此打住。现在市面上的甜瓜就快要剪市了，读者诸君还是抓紧时间买些尝尝吧。过了这个季节就要等到明年了。